317
那是一个略显疲惫的女声，但是即使是这样我也在第一时间认出这是洛子萱的声音。
“你决定好了吗？”她说。
然后是一阵短暂的沉默，再过一会儿，洛子萱自顾自说了下去，“不会后悔吗？”
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
我苦笑着摇了摇头，果然是苏格的声音。
“你喜欢那个孩子吧？”
这次的沉默更长，我在心里慢慢数着时间爬过我的发梢，沉重的心居然还在这种沉默中慢慢向上升起，悬在空中，不上不下，漂浮着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
悬在空中的心突然就落了下去，意料之外的答案，我自嘲地笑了笑，还以为他会毫不犹豫地否认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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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明白了吧？”身边突然响起了姚念阳的声音，“他其实就是想利用你离开这里，汪洋，你赶紧离开这里吧。”
黑暗中她的声音像诱惑疲惫旅人的海妖的空灵甜蜜的歌声，我怔忪地听着她在我耳边劝诱着，“快离开这里吧，你那么喜欢他，本来就不应该得到这种结局的。”
然后，恍然间我好像回到了自己一直以来蜗居着的破庙，那里依旧破旧得像是一座随时可能倒塌的危楼，我不知道在那里待了多久，好像是一个世纪，又好像不过须臾。然后，我的额头亮起了苍白的光芒，我知道这是因为山神死掉之后，她身上的神格回到了我身上。
就像她为了她创造的那个能护住她的子民的幻境而失去生命那样，我曾经为了这个从小失去母亲的孩子创造了一个梦境，并且将自己的神格分给了他，以保证这个梦境的稳定，现在，这个脆弱的孩子终于要长大了，他要离开这个无害的温床，回到残酷而又真实的现实了。
我慢慢扶起倒在地上的神像，我和那座神像两相对望，双双无言。
半晌，我把额头抵在神像的额头上，“没关系。”我抬起头，看着神像的眼睛，想起了另一个人哀伤苍凉的双眼，“还有，谢谢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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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九点四十了，连一颗流星都没看到。”顾小满叹了口气，“看来我们看不到了。”
姚念阳呆呆站在原地，突然她大叫了起来，“我不要！我不要死！”她一边叫喊一边推搡着身边的人。
卓易安就挤过人群，来到她身边，把她抱在怀里，一边向周围的人道歉，“对不起啊，我女朋友可能有些激动……”
洛子萱站在一边看着卓易安微微搂着姚念阳的背影，双手捏住了衣襟，她别开了眼睛。
姚念阳掐住了卓易安的手臂，大声吼道，“我他妈不是你喜欢的人，那边那个女人才是你喜欢的人，别在这里拦着我，你们想死，我可不想！”
卓易安顺着她的手指看见站在他们身后的洛子萱，他低下头，叹了口气，“念阳，别怕，我陪着你。”
姚念阳像看疯子的眼神看向卓易安，“你有病吧。”
“这次是我们擅作主张，对不起了。”卓易安环视一圈周围，“所有人都会陪着你的，你别害怕。”
姚念阳双手捂住了脸，“一群疯子。”她呜咽着说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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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看你看，那是流星吗？”有人叫道。
所有人都立刻向着天边望去，只见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绚丽尾巴划过了天边，这一下很多打算打道回府的人又赶了回来，“天啊！流星！”
苏格终于抬起头看向了天边，无数的流星像是黑夜逸散的灵魂一样，绚丽缤纷，壮观绮丽。
“你准备好了吗？”我走到苏格身边，轻轻问道。
他的侧脸在流星的光辉中明明灭灭，然后他轻轻地点了点头。
我笑了起来，把那条围巾围在了苏格的脖子上，苏格一愣，我就顺势搂住了他的脖子，在他睁大的眼睛中，我看见了自己的倒影。
我吻住了他，他口中有着少年清冽干净的气息，我想，这种气息我以后大概是再也感受不到了，但是我总是有大把时间去回忆的。
周围渐渐没了声音，所有人都像洇湿的水墨画那样，慢慢融化成模糊的一团，只有天边的流星越来越多，越来越亮。
我慢慢放开苏格，“我爱你。”我说。
他好像很痛苦似的，艰难万分地，但最终他看着我的眼睛回答，“我也是。”
他脖子上的围巾突然就松开了，那条暗红色的围巾在风中慢慢消散成灰，我把他额头上那点闪亮的星光摘下来，在他耳边轻轻叹息道，“很快，你就不会再喜欢我了。”
我垂眼，我和他的红线已断，神格合一，我和他从此桥归桥路归路，再也不会相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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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突然睁开了眼睛，满眼的白色让他稍稍有点不适，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，输液瓶里透明干净的液体一滴一滴顺着管子流进他的血脉里。
“哎呀，你醒了？！”有人惊喜地叫道。
他顺着声音看过去，是一个护士，“你……”
他皱着眉头揉了揉额角，“这是在哪里？”
护士替他把被角掖好，“医院，你昏迷了很久，现在先不要动，我替你把苏医生叫来，先别乱走啊！”
很快，苏晏然快步走了过来，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，然后一直严肃着的脸柔软了下来，“竟然醒过来了，”他轻轻用拳头捶了捶他的肩，“你这臭小子不愧是我苏晏然的儿子，到底还是挺过来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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