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外,秋雨仍未停。
可她很暖,好暖。
身上的汗水,由热烫转凉,但他在它们变冷之前,就以比雨还细密轻柔的吻,将其吻去。
他裸身环抱着她,陪她躺在床榻上,厚实的大手,一只搁在她的心头上,一只和她的在腰间相握。
她能感觉他高挺的鼻,在她耳畔来回轻轻摩挲着,能感觉他的心跳,贴着她的背心,跳得又缓又沉。
她觉得倦,却不想睡。
她喜欢被他这样拥抱着、温暖着。
雨声淅沥轻响着,让夜更冷,但所有的风雨都似被他挡了开。
然后,她注意到,他的拇指抚着她胸下的一处伤疤。
夜很黑,她以为他不会发现。
但那道疤,太深。
即便经历数年,纵使夫人给她用了上好的伤药,依然残留在其上。
他的抚触,极轻,似带着不舍。
「很久以前,我嫁过人。」
不知怎,瘖哑的话语就这样溜出了唇,荡漾在寂静的夜中。
可他没有被这句话吓着,仍以鼻头磨着她的肩,以指腹缓缓抚着她那道疤,哑声问。
「这是他打的?」
她轻颤着,想起那一夜,应了一声。
「嗯。」
「他踢断了妳的肋骨?」
他再问,那低沉的嗓音听起来又睏又倦,好似就要睡着,但她知道他不是,她能感觉他肌肉微微紧绷,这男人是个高明的骗子,她见过他如何对待那匹受伤的骏马。
可他语气听起来这么平静,反而让话更容易说出口。
「两根。」
他听见她吐出轻柔的答案,却知道她没说的伤,一定比这更多。这疤过了这么多年,依然那么深,当年她一定差点因此而死。
「所以妳才会倒在路边?他做了什么?把妳丢在路旁等死?」
「不。」她悄声开口,告诉他,「他宁愿关着我,也不肯放过我,是我逃了出来。」
短短几句话,道尽了无数辛酸。
「妳嫁了几年?」
她沉默了好一会儿,才舔着唇吐出那段年月。
「五年。」
「他从一开始就打妳吗?」他强迫自己问。
「起初没有,直到一个月后,他发现帐是我在管的,他只要想用钱,就得经过我。」她说着,轻笑出声,直到听见那笑声,她才知道她笑了出来。「然后,他开始酗酒,对我动手,再道歉,跟着又酗酒,再动手,又道歉,直到他再也不觉得道歉是必要的。」
那自嘲的笑,揪紧了他的心。
所以那男人竟然是为了钱打她?如果她不给,他就打到她给?她怎能忍那么久?怎能忍到五年那般久?
然后,他想起她的梦呓,不禁暗暗咒骂出声。
该死,是为了她的爹娘。
什么样的人,会让女儿嫁给那种畜生,还要她忍?
五年?!狗屎,她没有被活活打死,简直就是奇迹。
忽然间他恼怒了起来,如果他早点离开京城,如果他早些遇见她──
「妳希望我去杀了他吗?」他问。
她愣了一愣,在他怀中转过身,然后发现眼前的男人是认真的。
他嘴角眼中都没带笑,刚毅的下巴,微微紧绷。
她知他上过战场,他说过,她也听过他和梁老爹他们聊起在异国征战的生活,他说得很少,谈笑居多,讲得象是玩笑,可她知那些都曾发生过。
在这和平盛世之中,他比谁都还清楚杀戮的可怕,但他厌了,所以才在这。
蓦地,心一热,泪上了眼。
他抬手,拭去她的泪,哑声再问:「妳希望吗?」
「不……」她仰望着他,将小脸偎进他粗糙但温暖的掌心,以小手覆着他的手,悄声道:「这双手,不是杀人的手。」
一句话,裹住了他的心。
他瞳眸收缩,屏住了气息,这女人不知道她说了什么,她不清楚他曾经干过什么勾当,可那很受用。
她将他的手,拉到唇边印下一吻。
「谢谢你。」她含泪捧着这男人的脸,在他唇上,颤颤印下一个吻,贴着他的唇,悄然告诉他,「但他已经不是问题,再也不是了……」
她的吻,好轻好柔。
他喜欢她这样主动吻他,他喜欢她喜欢他的手,他喜欢她的唇、她的发、她的眼,和她这双又小又白的手。
抬手握住她的小手,他看着她,告诉她。
「我不会打妳……」他以大手覆着她的脸,用拇指抚她的唇,哑声承诺:「永远不会……」
白露喉头一哽,心紧缩。
「我知道。」她偎进他温暖的怀中,闭上了眼,悄悄说:「我知道……」
将那娇小脆弱的女人紧拥,他深深吸了口气,将她的味道,吸入心肺中。
该死,他好喜欢她,好喜欢她这样信任他、依偎着他,他和她的身体如此契合、这么刚好,每次拥抱她,他老觉得她象是在瞬间填满了怀中一直存在的空洞,就像她生来就是为他而打造,只是在他被赶着投胎时不小心遗落在哪里。
过去,他总告诉自己,他来是为了她,为了让她好睡,不要夜夜惊梦,可天知道如果现在怀中没了这个女人,他能睡上多久。
就如同他赶走了她的噩梦,她也驱赶了他的。
每当他在夜里惊醒,她身上那淡雅的香气,象是嵌在他怀中的温暖娇躯,总也让他莫名安心。
无法自抑的,他收紧双臂,将她拥得更紧。
夜雨霖霖,寒冻了大地。
他怀抱着她,和她一起,温了身体,暖了心。
☆☆☆☆☆☆☆☆☆
那是一段,他这辈子过得最平静的日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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