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桑的目光落在了已经被关上的衣柜上, 又回到了辛荑的脸上。
室内死一般静寂。
辛荑低着头看着他衣袖上繁杂的金绣, 然后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, 不知道该做些什么, 就干脆将床铺铺好：“时辰尚早, 您去床上休息一会儿吧, 我来替您守着。”
他看着她忙碌的背影指尖微动, 不知在想什么，直到她转身眼神回归平静冷漠：“不用。”
危险还没有解除他不会在这里轻易的卸下防备，他们这一行每时每刻都要防备警惕, 就连睡觉也不会放松，还从来没有任何人对他说过替他守夜，她是第一个。
辛荑有些失落的垂下了眼眸, 勉强的扯起微笑：“那您总归是要找个地方歇着啊。”
他握着刀剑的手不留痕迹的动了动, 随即退了几步，走到了梨木椅子边缘不再看她, 冷冷地说道：“我坐这里就好。”
荒郊野岭, 他睡过, 生冷腐食, 他吃过, 现在这一方宁静，一铺软榻曾经是他梦寐以求, 可是这不是他的，他就不会去碰。
“可是……”辛荑似乎还想说些什么, 莫桑就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了, 辛荑用着低不可闻的声音道了一句：“晚安”
“………”
辛荑退到了床边躺了上去，瞌目睡去，在她闭眼的那一刹那，莫桑又把目光投向了她，似审视又似探究。
她这样做有何企图？
他不相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一个陌生人这么好。
她是真的越发喜欢他了，不是他将床让给自己，而是他的态度，配得上他的眼睛。
半夜恍惚中，她只觉得有些冷，不由得蜷缩在一起，裹紧被子，朦胧间睁开眼睛似乎看见有人站在床沿边，手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光，最后抵不住困意又睡了过去。
完全进去睡眠前，她有意无意的呢喃道：“眼睛真美。”
“………”
莫桑默默把刀收好重新坐回了椅子上，这次他的刀第一次出了鞘没有染上一滴鲜血。
按照道理来说，这个时候的辛荑没有任何的防备，他只要伸手往她脆弱的脖子上一划，这个和自己有过微薄交集的女人就会彻底从这个世间消失。
他没有这样做，没有为什么，只是突然间不想了而已。
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了的。
等辛荑再醒过来时，椅子上的人已经离去，房间里没有留下一丝一毫关于他的痕迹，桌子上放着半杯凉掉的龙井，她拿了起来摸着光滑的瓷器笑了笑。
他的半截的面具只露出了一双眼眸，喝水的话是要把面具取下来的，她不禁想到能长那样的一双眼睛，面具下的模样也不会难看到哪里去，只是有些懊恼她居然睡了过去。
不过，昨晚她虽然又重新睡了过去，并不代表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，如果不是有意开口说了那句话，她可能就喝不到这么好喝的茶了。
摇晃了这半杯凉茶，一饮而尽。
真甜。
*
在这两次意外的相遇以后，辛荑总觉得自己冥冥之中和这个血刹楼的新人有着不一样的缘分，如果再见面还是这样有缘的话，她倒是很想和他深交一下。
还好，辛荑想的深交很快就来了，在月末时一权贵家的主母过寿，邀她去跳庆寿舞。
一曲舞毕，她被挽留了下来，看着这家少爷借“讨教舞艺”的缘由，不停摸着自己的手，把手笑着抽了出来：“公子不若待宴席散去再来找辛荑讨教舞艺，不过辛荑刚刚跳了那么久有着疲乏，就先去后面歇着了。”
好说好歹了好一会儿，这家公子才肯放开辛荑，差人领着去了后院，她在后院歇了一小会儿，正愁找不到出去的路，下下之策就是打算用轻功翻墙离开，还未来的极实现这个方法，就听见前院乱了起来。
辛荑离得远，只听见了“刺客”“大公子”“抓住”“受伤”之类词，心里顿时想到了那个人。
该不会这么巧吧？
可是想起他之前杀人的手段，辛荑有些无奈，这个还真的不好说，看样子好像是一个做事干净利落，不留痕迹，完美的人，可每次结果似乎不太近人意。
这家人既然出了事，眼下一片混乱，她也就能趁乱出去了，门还没踏出，骤然被一个压重物，辛荑毫无防备被这个东西磕绊摔倒了。
艰难的回头看去。
呦，还真的是有缘。
得，又要趁乱再带上一个人，还是这次惹事的主。
*
辛荑虽然有打算从凌霄阁离开，换个身份继续潇洒江湖，可是前提是她也不会亏待了自己，那也是在有了万全的准备，收拾了金银细软了以后。
现在呢？她是去给别人庆生的，只穿了一身简单的舞衣，身无分文，唯一的首饰还拿给医馆抵了药费，剩下的换了一头老马。
马还不是给自己坐，她是牵着的，这马上驮着的是一个重伤昏迷不醒。
这买卖稳亏不赚。
马上的重伤昏迷这个人她很熟悉，三番五次给她捅娄子不说现在又给自己丢了这么大的麻烦。
当时他倒在自己身上，意识溃散，身后追捕的声音越来越近，如果被人看见了先不说自己能不能撇干净刺杀的嫌疑，就说他吧，肯定活不了。
她挺喜欢这个人的眼睛，如果这双眼睛终归魂寂，再找这样的眼睛很不容易，所以暂时不想让他死，咬着牙把他拖了出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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